她忍无可忍,砸碎了镜子。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,第二天就搬来一面新的,有时azula会想,也许她和zuko的差别并没有那么大——被迫面对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——随即这个思想火苗就被她硬生生掐灭了,她和zuko?怎么可能呢,她即将成为新的王,世界将臣服于她的脚下,她那么美,像开得最烂漫的花,而zuko什么也不是,他是叛国者,是被除名的人,是废物,是毁了容的丑东西,可是这样的zuko也有人爱他——思及此处azula又想把镜子砸烂,但有着她母亲姿态的幽灵出现在其中,她说:我的女儿,你昨天已经杀了我一次,你今天还要再杀我一次么?
“我没有杀你。”阿祖拉不知道自己是在辩驳还是在说真话,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谁讲话——是镜中虚伪完美的母亲还是她自己,但它朝她露出了一个如之所愿的,那么善,那么美的笑,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腹里打转,如果是别人会说那是我多余的感情,但azula会说那只是火——那么清澈,那么剔透,炙热到几乎寒冷的火,她家族的勋章,她母亲的血——火叫嚣着要从她的气管食道一路攀爬,一直到她无法再压抑它,她咳出来一点点火,跪倒在镜子前,母亲的幽灵或她的臆想敛起裙摆在她面前蹲下,我的孩子。它这么对她说。
“你能不能……”azula真的要吐了。
说下去,我的孩子,我能为你做什么?
“你能不能别再假装你是她了?”
……哦。许久之后幽灵才发声出一声仿佛嗔怪的叹息,她没见过她那样叹息。幽灵继续说:我没有。
“没有什么?”
我没有假装我是她。幽灵平静地说,azula终于抑制住那种呕吐的欲望,她撑着镜子站了起来,幽灵亦步亦趋,azula抬起眼才看到幽灵在镜中与她双手相抵,像是要扶她,抱她,牵住她的手。
像是它爱她。
azula甩开了手,幽灵脸上露出一点点受伤的表情,但并没太持久,几秒后它又微笑起来,仿佛哪怕是只是看着azula就已经仿佛获得拯救。
“你能不能……”azula一字一顿,火从她的牙齿中窜出,像是她咳出蓝色的血,“你能不能假装你是她。”
哦。幽灵回答,有一瞬间azula觉得幽灵生气了,但只是一个迟滞的瞬间之后幽灵便说,这样。(I see.)
幽灵眼里的柔情褪去了,它忽然变得很挺拔,不再满目柔情。这句话像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——幽灵忽然挺起胸膛。
她看着它正如它看着她,随后幽灵调转身影——太像她了,太像她的母亲了。
幽灵——现在几乎完全是她的母亲了——它平静地看了她一眼,接着忽然朝外走去,一步,两步,阿祖拉不受控制地大喊:“给我站住!”但幽灵的步子甚至连停顿一下也无,azula想砸碎镜子,但太晚了,幽灵已经走出来了。
她的母亲忽然就站在她面前,接着看了azula一眼,奇怪的一眼,只是一眼,那种眼神像是她完全不认识她,或者她完全不在意她,但azula知道这就是她母亲的眼神,幽灵是她的幽灵,幽灵永远回应她的愿望,即使她不想要它——现在幽灵是她的母亲了。
她的母亲从镜中走来,顿了顿,因为azula挡在镜前,于是她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接着继续柔顺地走自己的步伐——幽灵穿身而过的感觉像是被迎头泼来一盆冷水或被丢进火里,她说不出话,火阻遏了她的声音,所以她的母亲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接着一步一步,一步一步地离开了。
妈妈。
她的妈妈从不听她讲话,她听到她,但恍若未闻,她看到她,但视若无睹;她的妈妈不爱她,曾经有人说:他们的故事是在说明谁都可以成为极善或极恶的,所以现在他们在他们身上博弈了,他们的曾祖父在她和她的哥哥身上捉斗厮杀,以必死的决心亲密无间地搏斗着;还有人曾经这么说她:她的父母有那么多的怨恨与疯狂,没道理那个肚子里的孩子是正常的,她把他们都挂起来吊死,连同那些传唱失踪的王后的歌谣的人:王后走在路上,王后掉进井里,王后朝火走去,王后一去不回头。她把他们都吊了起来。
她的父亲没有表扬她,她的父亲总是表扬她,她不知道她的父亲为什么没有表扬她。她想是她母亲的缘故。
她想她的母亲,她真的想她,她还记得她母亲抱过她,但那种感觉已经被忘了,连同爱和被爱的感觉一起,她心中只剩下一种寒冷的满足。
她的肚子越来越痛,不知为何她感觉她控制不住肚子里的火,它们拒绝蛰伏,她只好把它吐出来,火烧化了镜面,她的母亲的幽灵走在火里,恍若生人,她终于忍不住说:“妈妈。”
妈妈。
它绝对听到了,因为它是她的幽灵,但她也说:你要假装你是我的母亲。于是她离开时没有为她停下。她继续走着。
妈妈。
那是她的幽灵,无论她多么厌恶多么不承认,那也是她的幽灵,她的幽灵永远拥抱着爱的谵妄微笑着守候,但她让它成为她的母亲,于是幽灵没有回头,正如她的母亲,azula觉得自己该流眼泪了,一个正常人就会在这个时候流下眼泪,zuko就会,可是她是疯子,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就被烈火烤干了。
……妈妈。
妈妈。